視野所及是一望無際的灰色。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土壤、灰色的道路,即使抵達新的地域依然沒什麼改變,像是被開了一場低劣的玩笑。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造物主——就侍僧們所言是個叫作炎之聖女的傢伙——其品味必然十分差勁。當然會這麼想絕非他相信侍僧們所說的話,和這個比兒童塗鴉還單調的世界相比,侍僧們的話更拙劣得令人想直接無視。
什麼他已經死了,莫名其妙。
輕易地斬殺了從旁冒出的綠色小矮人後,他熟練地甩去劍刃上沾染的鮮血,像早已做過千百次同樣的動作一般。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他甚至連自己是誰也想不起來,所謂的記憶僅是一種朦朧的、比較性的印象,比方說戰鬥時的手感,或是死亡的經驗,明明半點記憶也沒有,卻莫名地感到熟悉。
記得自己死過的感覺很微妙,因為照理來說死人不可能還有思考的機會。然而當他滿懷不甘地以為一切都將結束時,卻還是再次睜開了雙眼。
他大可認為那只不過是受了重傷而陷入短暫的昏迷,但心底卻毫無根據地確信那就是死亡。同樣是那份模糊的印象告訴他:這是不正常的,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終點,在那之後什麼也沒有;或者說,根本沒有所謂的在那之後,一切都會在死亡的那一剎那結束。
侍僧向他解釋:因為他早就死了,人不可能死兩次,所以像這樣的狀況才是正常的。這似乎是個讓他相信自己真的早已死亡的有力說服,但實際上要相信這種荒唐的事還是很困難。
他暫時把這樣的狀態稱為「假死」,以免將侍僧指涉的,他是在「死亡」後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死亡」搞混。說到底在這裡的死亡雖然擁有同樣真實的感觸,但會再次醒來這點實在令人難以將之稱為死亡。
雖然在不明所以的狀況下來到了這個世界,既沒有過去,對未來也沒有什麼目標,但在將死之際他卻還是渴望能繼續活著。他自己也不太明白這是什麼道理,也許求生真的是動物的本能吧。
在經歷過更多次戰鬥後,愈來愈純熟的戰鬥技巧讓他假死的次數大幅減少,此外他的腦海也開始浮現一些片段的畫面。
富麗堂皇的宮殿,奢華的宴會,舉止做作得令人作嘔的人們。
繁冗的禮節,堆積如山的教材,森嚴的禁令。
死貓,骨頭,標本。
他的記憶。
他告訴了當初說他失憶,必須透過特定儀式才能恢復記憶的侍僧,帶著幾分質疑的意味。
「我想起來了。」他說,「我的名字是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我是隆茲布魯國的王子。」
「那真是恭喜。」自稱梅倫的褐衣侍僧笑著回應,不知為何先前便看過好幾次的笑容此刻卻令他一陣不舒服,他蹙起眉,毫不留情地評論道:「你的笑容真是噁心。」
「那真是十分抱歉。」儘管這麼說,梅倫還是那樣微笑著,彷彿沒別的表情了。一瞬間古魯瓦爾多突然想起他也曾這麼做過,不禁感到幾分尷尬,但他當然不可能說出口。
「你說過記憶必須透過特定儀式才能取回的。」
「你可能有所誤會了,古魯瓦爾多,並不是所有記憶都是如此。我說過你是為了完成生前執念才來到這裡的,而必須透過儀式取回的則是最為關鍵的記憶,也就是和你的執念有關的部分,至於其他的記憶則會在平常慢慢恢復。」梅倫停頓了一陣,補充道:「能力也是如此。雖然能透過戰鬥取回部分的能力,但想要達到和生前同樣的戰鬥水準,也必須透過儀式才行。」
他之所以每天都得跟隨人偶出門戰鬥,便是為了蒐集魔獸的屍體。而後人偶會將蒐集來的屍體封印進各種硬幣中,再將硬幣融合成各色碎片,所謂的儀式便是透過碎片召喚記憶並取回能力。聽來簡單,但由於需要大量碎片,實際上是相當曠日費時的過程。
據侍僧所述,每個人的記憶都必須進行五次儀式才能全數取回,而在完全恢復記憶後便能返回現世實現自己的心願。聽起來實在很像童話故事裡騙小孩的情節,古魯瓦爾多自然也沒有全盤相信他們的打算。
只是當作參考罷了,畢竟自己對這個世界確實一無所知——不,甚至連對他自己都一無所知。
這也是他心甘情願服從人偶指令戰鬥的原因。除了在這個無聊的世界根本不知道能做什麼,乾脆走一步算一步以外,也是想對自己有更多的了解,或許能進一步確認侍僧所言的真偽也不一定。
古魯瓦爾多再次砍殺另一名矮人,坦白說他並不討厭這樣的工作,甚至還算挺享受的。儘管說不上為什麼,他相當沉浸於刀刃切開魔獸骨肉那一瞬間的觸感。就連這種單純的情緒也是一件奇怪的事,因為起初他對此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就只是普通的例行任務罷了。
回想起來,似乎是陸續取回記憶後才開始改變的。與其說是他喜歡這種觸感,倒更像是記憶中的他喜歡,因此恢復記憶後的他也就喜歡上了。這樣的變化似乎是理所當然,但更進一步想卻還是有幾分弔詭。
他原以為恢復記憶就像是聽了自己過去所發生的事,頂多就是以自身視點敘述比較特別而已。他是隆茲布魯國的王子,喜歡殺戮、蒐集屍體,或製作標本,就算因此受到懲處還是依然故我地做著這些事,類似這樣。
但實際上卻不是如此,一點也不像聽故事,反倒像是說故事的那方。簡單而言他能清楚感受到他身在其中,而非僅是一名聽眾,自己的所思所想彷彿被迫和過去融合了。雖然並不會覺得很不自在,甚至會有一分「我確實是如此沒錯」的感覺,但若要說自己等同於「他」,好像也有點不太對勁。
古魯瓦爾多只能慶幸記憶中的他和現在的他似乎沒有太大的衝突,不然大概會陷入自我認同的混亂中吧。究竟是這個還是那個,還不單單只是自己比較想選哪個就沒有煩惱了,因為兩者都是自身的一部分,否認任一方都等同於否認了自己。
「所以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他隨口問了在前方領路的人偶,不同於最初始終一言不發地走個不停,近來它總算開口說過幾句話,讓他脫離了整天自言自語的生活。
「繼續前進。」
根本沒有回答到嘛,他有些不悅地想,但同時對於這樣的回答又不感意外,真是矛盾。仔細想想確實只是想找個人說話而已。
除去怪裡怪氣的侍僧們,他是這裡唯一的人類。侍僧曾說他們的工作是打理人偶與戰士們的日常起居,以及接引新的戰士並為其進行解說,正如初至此地時他們對待自己一樣。
「所以還會有其他戰士?」
自稱布勞的紫衣侍僧點了點頭,「像你這樣的戰士並不少。」
「那為什麼現在只有我一個人?」
「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除了必須被聖女大人選上以外,還須要大小姐的召喚才能甦醒,而那大部分是得依靠運氣的。」
布勞口中的大小姐就是那名人偶,據說它形同聖女的替身,意識也能和聖女直接連通。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侍僧們對它也相當敬重。
「言下之意似乎是我的甦醒無關乎運氣?」他繼續問道。
「可以這麼說。大小姐剛被聖女大人創造出來時,能夠從三名戰士中自由選擇一名協助她往後的任務,你就是其中之一。」
「那為什麼它選擇了我?」
「這就得請你自己詢問她了。畢竟是大小姐的選擇,我也不得而知。」布勞微笑著回應,侍僧們的微笑全都同樣地惹人厭。
事後他詢問了人偶,毫不意外地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但卻也不像遭到無視。人偶盯著他良久,儘管面無表情,古魯瓦爾多卻覺得它似乎很苦惱的樣子。最後它像是放棄了一般,轉身繼續往前走,他也就沒再問過這個問題,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身為嚮導的人偶會帶領他到各地探索,古魯瓦爾多並不明白人偶是否有其餘目的,但新的地區往往伴隨新魔獸的出現,進而能蒐集到不同種類的碎片,對他而言也沒什麼壞處。他就這樣和人偶在名為「星幽界」的世界裡度過一成不變的每一天,直到新的戰士從沉眠中甦醒。
確切而言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當他發現對方的存在時,少年似乎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好一陣子了,因為侍僧雖然跟在身旁,卻沒有叨叨絮絮地向對方解釋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
少年有著柔和的淡紫色短髮,身上僅穿著單薄的背心和短褲,外頭罩上一件破舊的巨大披風,使得他的身型更顯瘦小。然而對方紫紅色的雙眼卻透著與其年齡不符的成熟以及不可思議的犀利和自信,至少他認為在一個記不得自己是誰,還身處於陌生環境的狀況下,能露出這樣的神情是非常難得的。
「你剛剛說的就是他吧?」少年率先開口,站在他身側的梅倫點了點頭,「是的,他就是古魯瓦爾多。」
「我是傑多。」少年嗓音乾淨俐落。聞言古魯瓦爾多感到一陣錯愕,儘管仍然不動聲色,一旁的梅倫似乎早已猜測到他會有這種反應,自行解說了起來:「傑多是透過比較特殊的方式甦醒,因此雖然比你還晚甦醒,卻擁有比你更多的記憶和能力。」
真不公平,古魯瓦爾多有些不快地想,但旋即又覺得這也沒什麼,和他一出生就被迫成為王子相比。
「既然如此,那可別扯我後腿啊。」傑多毫不客氣地說道,「就算我的記憶比你多,我也不會把先恢復記憶的機會讓給你的。」
還真是個積極上進的傢伙,古魯瓦爾多默默地想。
「我是無所謂。」他回應,而這的確是事實。雖然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但他並不像傑多那麼急切,是早是晚都沒什麼差別,只要能知道就好了。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過去?到底侍僧的話能不能相信?他真的死了嗎?如果是真的,他又有什麼非完成不可的執念?傑多肯定也被同樣的問題困擾著吧,急於取回記憶也不是太難理解的事。
「真的嗎?那再好不過。」聽到他的回應後,傑多的語氣輕快了些,「那就希望合作愉快囉。」
雖然表面上是這麼說,但古魯瓦爾多覺得聽起來更像是「那就希望你別扯我後腿囉。」
和人相處實在是太麻煩了。多了新的夥伴後,古魯瓦爾多反倒懷念起過去只有他單獨和人偶一起執行任務的日子。以前雖然嫌棄人偶呆板無趣,但至少比傑多來得好相處。擁有較多能力的傑多總是抱怨他礙手礙腳,但如果自己乾脆在一旁什麼也不做,能力不夠穩定的傑多又常常因任務失敗而陷入假死狀態,醒來後便會責怪他的袖手旁觀。
不管是生前微薄的記憶或是在這個世界短淺的經歷,他都從未被如此頤指氣使地對待過。雖然感到些微不快,古魯瓦爾多卻發現他無法打從心底對此反感,甚至有幾分自在的感覺。在他的記憶中只有傑多會用這種囂張的態度對待他,其他人無論對他觀感為何,表面上都會裝作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就連那天曉得腦袋到底在想什麼的侍僧們也是。
傑多的存在反倒讓古魯瓦爾多發現,在這個世界的他已經不再是王子了。正如他最初不帶半點記憶地從這個世界甦醒一般,一切都彷彿能在這裡重新開始。儘管僅取回零碎記憶的他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深受過去影響,但說到底他現在並非活在記憶中的世界,即便無法改寫自己的過去,他也能自行決定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方式。過去飽受限制和壓抑的日子已永久封存在記憶之中,絕不可能在這個世界重現。
在傑多之後加入的新戰士是在路邊遇到的,雖然侍僧提過這樣的可能性,但任務途中看見一名男子坐在路邊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若不是人偶上前說出了不知誰教它的詭異台詞:「擁有強烈意志的戰士啊,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到來」,他和傑多八成會把對方當成人型魔獸砍成碎塊。
這名新夥伴對古魯瓦爾多而言意義要比傑多重大得多。看見對方的當下他立刻直覺自己曾經見過對方,但卻怎麼也想不起更多細節。男子身著古朗德利尼亞帝國的軍裝,右眼戴著黑色的眼罩,一頭蓬亂的金褐色短髮顯得隨性不羈,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有些粗獷。
「總算是看到人了。」男子劈頭就說,接著指了指站在他正前方的人偶,「有人能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嗎?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聞言古魯瓦爾多和傑多對望了一眼,毫無疑問地,他們兩個都不是那麼古道熱腸的人。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傑多單刀直入地問,男子聳了聳肩,「不記得。很奇怪吧?聽起來怎麼好像你們也這樣?」
「你負責和他解釋吧,古魯瓦爾多。」傑多一如往常地擺出前輩的架子指使他,明明他才是傑多的前輩。
「我倒是覺得,我們直接回宅邸,侍僧就會跟他說清楚了。」古魯瓦爾多也跟著撇清責任。
「真是個好主意,讓專業的來。」傑多大表贊同地點著頭。
「喂,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怎麼回事?」男子粗聲粗氣地問道,依舊一臉茫然,古魯瓦爾多也納悶著他在王宮怎麼可能認識這種粗野的人。
難道他後來離開了王宮?為什麼?又是去了哪裡?
新來的當然也和他一樣滿腹疑問,回到宅邸的路上依然糾纏著問個不停,被煩到受不了的古魯瓦爾多和傑多決定以猜拳的方式決定誰來回答對方的問題。
「既然我失憶了,那現在的我又到底是誰?」
「我哪知道。」傑多石頭他剪刀。
「我的意思是,現在的我會是奠基於過去的我嗎?但我明明失憶了。」
「我怎麼知道。」傑多剪刀他布。
「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知道我是誰?」
「這不太一定。」傑多石頭他剪刀。
「那你們記得自己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嗎?」
「不記得。」傑多布他石頭。古魯瓦爾多不能明白為什麼輸的始終是他。
「你根本沒回答到半個問題。」
「你不高興的話也可以不要問。」古魯瓦爾多面無表情地說,傑多頻頻點頭接了下去:「等專業的,他們不會像古魯瓦爾多這麼沒用。」
「……」
終於能夠稱呼對方的名字時已經又過了好一段時日,當時他們正圍聚在營火旁吃著男子料理的晚餐。偶爾不小心走太遠,無法在天黑前趕回宅邸時,他們就會直接在外野宿,通常負責打理一切的便是最晚來的獨眼男子,有了他的存在古魯瓦爾多也覺得沒那麼常被傑多使喚了。
他們一如往常地閒聊打發時間,人偶依舊靜靜地坐在一旁聆聽他們的對話。
男子說他叫艾依查庫,「還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真是不怎麼樣的回憶。」
「縮俗在,」傑多一邊啃著烤兔肉一邊含糊不清地說,「窩水摸都想不擠。」
「……我也是不怎麼樣的回憶,」古魯瓦爾多說,「在這裡還好多了。」
「傑多現在和我們的能力也差不多了,為什麼會什麼都想不起?」艾依查庫困惑地問。
「也不速混好,」傑多總算吞下那塊兔肉,「但沒什麼重要的記憶,只記得一點六七歲時的事,果然還是要透過儀式才行吧。」
「可能是因為傑多太早死了。」古魯瓦爾多就事論事地說,傑多聽了眉毛倒豎,咂嘴道:「什麼鬼話,我明明就在這邊活得好好的,侍僧的胡說八道你也信。」
「說起來我一直很好奇,傑多到底是用什麼方式戰鬥的?」艾依查庫不解地問,「觀察了很多次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傑多極為難得地露出了沮喪的神情,古魯瓦爾多突然脫口而出:「汙染者。」
「什麼?」兩人同時開口,傑多雙眼閃著期待望向他,古魯瓦爾多不禁感到幾分尷尬。
「……我也不知道那什麼,突然就想起來了。」
「呿,搞什麼啊。」傑多興味索然地回應,古魯瓦爾多則不發一語地陷入沉思。
這個答案直至人偶一次帶了兩名新的戰士回來時才獲得解答。
古魯瓦爾多怔怔地望著站在眼前的兩名戰士,他們擁有相似的黑褐髮色和翠綠的瞳眸。
回憶如沸水中的氣泡嗶哩啵囉地不斷上湧,他是如何遭人設計、禁閉室裡暗無天日的日子、洛斐恩替他寫的推薦書、兩名軍人身上那穿起來會扎人肌膚的制服、滿溢著青少年喧囂與汗臭味的食堂、令人難以下嚥的粗劣伙食,一瞬間他的五感彷彿流竄過幾百種變化,那是專屬於連隊,在王宮中從未有過的感官體驗。
如果記憶能夠被捏造,捏造者懂得經營這些細節的重要性嗎?如果懂,他究竟得花多少心力去營造這些細節?如果不懂或做不到,是否代表這些確實是他最真實的記憶與感受?
「……教官。」艾依查庫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古魯瓦爾多轉過頭,看見對方也愣愣地直盯著兩名戰士。
「怎麼搞的,為什麼你們好像都認識?」傑多的語氣中充滿了慌亂。新來的戰士中頭髮較短的那個搔了搔頭,哈哈笑道:「啊,想不起自己是誰,別人卻認識我的感覺真奇怪,你們認識的是隔壁那個?還是兩個都認識?可以幫個忙嗎,我剛剛跟他打賭我們是兄弟,看我們長這麼像。」
「你是弗雷特里西。」艾依查庫肯定地說,「旁邊那個好像見過,但想不起來……」
「伯恩哈德。你們是雙胞胎。」古魯瓦爾多不帶情緒地回應,聞言弗雷特里西大笑出聲,「開玩笑的吧?」
「沒有。」
「那我們是異卵雙胞胎吧?」
「同卵。」
「哈哈哈,睜眼說瞎話也要有個限度啊。」
「我才沒有。」古魯瓦爾多回答,對於這個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過多尚未被仔細整理的回憶讓他感到一片混亂。他不顧神情失措的傑多、依然若有所思的艾依查庫和他過去的兩名長官回過身,然而還未踏出步伐,下襬就被一把拉住。
他低下頭,人偶張著無機質的黃色大眼望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正當古魯瓦爾多不耐煩地打算甩開對方時,人偶才彷彿從當機狀態恢復過來般地開口:「……有事想請你幫忙。」